告别厅的风,好像一路跟回了家。
我刚放下奶奶的遗像,苏哲带着一大群亲戚就回来找我算账了。
一份厚厚的账单,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桌上。
“最终清算。”
“一共十五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块五。零头抹了,算十五万。”
我伸手拿起那叠纸,很沉。
一页页翻过,是医药费,是八百八的火化套餐,是一百五的骨骨灰盒。
然后是:
“误工费:三万。”
“精神损失费:五万。”
“营养补充费:一万二。”
……
我捏着纸,忽然笑出了声,笑得浑身发抖,眼泪直流。
“苏哲,精神损失费?你怎么不算算,你那颗心是什么做的,值不值得五万?”
苏哲面不改色,扶了扶眼镜。
“苏念,这是成本。奶奶存折里只有三万,医药费都不够,剩下的都是我垫付的。”
“亲兄妹,才跟你算这么清楚。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”
我死死盯着他。
他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,放在“账单”旁边。
“这是欠条,签了它,你可以分期,利息按银行最低的算。”
他的声音压了下来。
“这是我作为哥哥,给你最后的亲情。”
“如果你不签……”他顿了顿,冰冷的目光像刀子,“那我就去******你,让你弃养老人,连丧葬费都不肯出的事,被街坊四邻,被你公司同事都评评理。”
他话音落下,房间里一片死寂。
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走了。
我拿起那支笔。
就在笔尖即将触到纸张的那一瞬间——
门铃声响起。
苏哲皱眉,不耐烦地拉开门。
门外站着一个女人,一身黑色职业套装,眼神锐利平静。
苏哲警惕地问:“你找谁?”
女人目光越过他,精准地落在我身上。
她声音干练:“请问,是苏念女士吗?”
我握着笔,怔怔地点头。
女人走了进来,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,对我展露了一下封面,上面是两个烫金大字:《遗嘱》。
“苏女士,您好。”
她自我介绍,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“我姓陆,是天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。”
“我受陈桂兰女士,也就是您奶奶生前的正式委托,前来宣读她的遗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