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夫君,镇国大将军萧绎,战死沙场的第三个月,又回来了。所有人都说我思念成疾,
疯了。因为他们看到的将军,英武如初,对我关怀备至。可我知道,他不是萧绎。我的萧绎,
身上有常年练武留下的淡淡汗味,混着清冽的皂角香。这个“萧绎”,
身上却是我妹妹季柔最喜欢的、那种甜腻的合欢花熏香。我的萧IPC绎,从不吃鱼,
因为年幼时被鱼刺卡过喉咙,险些丧命。这个“萧绎”,却在家宴上,亲手为季柔剔去鱼刺,
神情温柔。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。以为我还是那个深闺里,只懂绣花弹琴的将军夫人。
他们不知道,为了给我真正的夫君报仇,我可以不做人,只做索命的恶鬼。这出戏,
你们既然开了场,我就陪你们唱下去。只是这结局,得由我来写。用你们的血。
1.归来的陌生人萧绎回来了。带着一身的风尘和据说是愈合的伤口,在失踪三个月后,
回到了将军府。全府上下都在狂欢。只有我,站在门口,看着那个骑在马上,
冲我微笑的男人,全身的血都凉了。他瘦了些,脸上有道浅浅的疤,但不损英俊。
他翻身下马,动作利落,和我记忆中的夫君一模一样。他走到我面前,张开双臂。“阿瑶,
我回来了。”声音也是他的。我应该扑进他怀里,喜极而泣。可我没有。我只是站着,
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对劲的味道。不是皂角,不是汗味。是合欢花的熏香,甜得发腻。
那是我妹妹季柔最喜欢的味道。他抱住我,手臂很有力。“怎么了,阿瑶?不认识为夫了?
”我抬起头,看着他的眼睛。他的眼睛里有笑意,但那笑意没到眼底。我的夫君萧绎,
笑起来的时候,眼角会有细细的纹路,像太阳的光。眼前这个人,没有。他的眼睛很亮,
像两颗黑色的玻璃珠,映不出我的影子。我推开他。“将军一路辛苦,先进屋吧。
”我的声音很平静。他愣了一下,随即又笑了。“好,听夫人的。”他牵起我的手,
往府里走。他的手心很干燥,很热。不像萧绎。萧绎的手心常年是凉的,
他说是因为练武伤了气脉。每一次他握住我的手,我都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。而现在,
这个人的手,烫得我心慌。晚宴上,全家人都在。爹娘、妹妹季柔,都坐在桌边,喜气洋洋。
“绎儿啊,这次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!”爹举着酒杯,满脸红光。“是啊***,
你可把我们担心死了。”季柔的眼睛红红的,看着他,满是情意。我看得清楚。
那不是妹妹对***的关心。那是一个女人,看自己心上人的眼神。这个“萧绎”也看着她,
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“让柔儿担心了。”他说。然后,他夹起一块鱼肉,
仔细地剔掉所有的刺,放进季柔的碗里。“多吃点,看你都瘦了。”那一瞬间,
我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。我的丈夫萧绎,这辈子最恨的东西,就是鱼。
2.鱼刺与合欢香我爹娘什么都没看出来。他们只觉得,女婿经历了生死,
对家里的妹妹好一点,是人之常情。他们甚至还笑着对我说:“阿瑶,你看绎儿多疼柔儿,
你们以后要多照顾她。”我低着头,***碗里的饭。米饭是冷的,嚼在嘴里像沙子。
季柔羞涩地低下头,小声说:“谢谢***。”她吃了那块鱼肉。吃得很香。
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宴席结束后,我以身体不适为由,先回了房。我没有睡在主卧,
而是去了偏房。半夜,他来了。他推开门,身上带着酒气和更浓的合欢花香。“阿瑶,
怎么睡在这里?”他走过来,想碰我。我躲开了。“将军身上酒味重,妾身闻不惯。
”他站在原地,看了我很久。黑暗中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压力。
“阿`瑶,你到底怎么了?”他的声音有点冷,“我九死一生回来,你就是这个态度?
”我从床上坐起来。“那你告诉我,你不是最讨厌吃鱼的吗?为什么给柔儿夹鱼?
”空气凝固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笑了一声。“战场上连死人肉都见过,
还有什么吃不得的。就是看柔儿瘦了,随手夹了一筷子。你怎么这么多疑?”这个借口,
天衣无缝。“那你身上的味道呢?为什么是合欢花香?”“哦,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园,
不小心沾上的吧。”他答得更快了。他走过来,坐在床边。“阿瑶,我知道你担心我。
别胡思乱想了,我就是你的夫君,萧绎。”他伸手,摸了摸我的脸。他的指尖很粗糙,
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茧。这一点,和萧绎一样。可当他的手滑到我的脖子上时,
我浑身都僵住了。我真正的夫君,左手的小指上,有一道很深的旧伤疤,
是年少时为了救我留下的。每次他抚摸我,那道疤痕的触感都格外清晰。而眼前这个人的手,
十指光滑,毫无瑕疵。他不是萧绎。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他俯下身,
想要亲我。我闻到他呼吸里的味道,除了酒气,还有一种我说不出的、陌生的气息。
我偏过头。“我累了。”他的动作停住了。房间里安静得可怕。
我能听到他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。“好。”他最后说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他起身,
离开了房间。我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,一直到天亮。第二天一早,我派人去城外的乱葬岗。
萧绎战死的消息传来时,朝廷派人去找过尸骨,但据说被野兽啃食,只找回了残破的铠甲。
我不信。我的夫君,就算死,也该是完整的。我要去看看。派去的人下午就回来了,
脸色惨白。他说,乱葬岗前几天刚被一场大火烧过,什么都没了。干干净净。火?
好端端的乱葬岗,怎么会起火?我坐在椅子上,手脚冰凉。有人在销毁证据。这时候,
丫鬟进来通报,说二**来了。季柔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,袅袅娜娜地走进来。
她手里端着一碗汤。“姐姐,看你脸色不好,我特意给你炖了补汤。”她把汤碗放在桌上,
一股浓郁的药味散开。她走到我身边,亲昵地拉住我的手。“姐姐,
你是不是还在跟***闹别扭啊?***他死里逃生,性情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,
你就多体谅他一下嘛。”她的手很软,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。她说话的时候,
眼睛一直盯着我,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。我看着她。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,
看着她眼底深处藏着的一丝得意和试探。我突然笑了。“柔儿说得是,是我不懂事了。
”我端起那碗汤。“你亲手炖的,我一定全都喝完。”我当着她的面,一饮而尽。
她看着我喝完,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。“姐姐没事就好,那我先不打扰你休息了。
”她转身离开。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,我冲到痰盂边,用手指***喉咙,
把刚才喝下去的东西,全都吐了出来。黑色的汤汁里,夹杂着一些细小的、***的虫子。
蚀心蛊。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。中蛊者,会逐渐精神错乱,疯疯癫癫,
最后七窍流血而死。我的好妹妹。她不仅要抢我的丈夫,还要我的命。
3.疯癫的开始我开始“疯”了。从喝下那碗“补汤”的第三天开始。
我会在半夜里突然尖叫,说我看见了满身是血的萧绎。我会在吃饭的时候,
把碗筷都扫到地上,说饭菜里有毒。我开始蓬头垢面,撕扯自己的衣服,对着空气又哭又笑。
将军府里所有人都说,夫人思念成疾,真的疯了。我爹娘来看我,看着我疯疯癫癫的样子,
老泪纵横。“作孽啊!我的儿……”季柔在我娘怀里哭得梨花带雨。“都怪我,
要是我能替姐姐受这份苦就好了。”那个假的萧绎,只是皱着眉头站在一边。
他的眼神里没有心疼,只有厌烦和不耐烦。很好。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。只有我疯了,
他们才会放松警惕。只有他们以为我毫无威胁,我才能找到真相,
然后……把他们全都拖进地狱。他们把我关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,
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着我。每天送来的饭菜,我都偷偷倒掉大半,只吃几口藏起来的干粮。
那碗下了蛊的汤,我虽然吐了出来,但还是有一些残留。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,
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发抖。但我脑子很清醒。前所未有的清醒。我每天都在装疯,
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,跟花草说话。两个婆子一开始还看得紧,后来见我没什么危险,
也就懒散了。她们常常聚在院子门口的树荫下,一边做针线活,一边闲聊。她们的谈话,
成了我唯一的消息来源。“将军最近和二**走得可真近啊。”“可不是嘛,
前儿个还看见将军亲自教二**射箭呢,那姿势,别提多亲密了。”“唉,夫人也是可怜,
好端端一个人,就这么疯了。”“谁说不是呢。不过话说回来,这将军回来之后,
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。”“怎么说?”“以前的将军,虽然威严,但待下人很宽和。
现在的将军……那眼神,看得人心里发毛。”“嘘,小声点,别被人听见了。
”我躲在假山后面,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。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。
他们已经这么迫不及不及待了。我必须加快动作。我需要一个帮手。一个绝对忠诚,
又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人。我想到了一个人。周管家。周管家是萧家的老人,看着萧绎长大,
忠心耿耿。萧绎战死的消息传来时,他哭得晕过去好几次。现在这个假货回来,
周管家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,但我好几次看到他看着那个假货的背影,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。
我需要一个机会,单独见他。机会很快就来了。那天,我装疯发作得特别厉害,
把院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。一个婆子上来拦我,被我推倒在地,撞破了头。
另一个吓得赶紧去找周管家。周管家很快就带着人来了。他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,
还有我疯狂的样子,眉头紧锁。他让其他人先别动,自己慢慢向我走过来。“夫人,
您冷静点。”我抓起一个花瓶碎片,对着自己的脖子。“别过来!你们都是坏人!
你们害了我的夫君!”我嘶吼着。周管家停下脚步。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到院子外面。
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“夫人,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您到底想说什么?”我看着他,
眼里的疯狂慢慢褪去,转为一片冰冷的平静。“周叔,你信我吗?”他浑身一震,
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“夫人,您……”“我没疯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又轻又快,“现在这个,
是假的。有人害了萧绎,换了张皮囊,顶替了他。”周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的嘴唇哆嗦着,显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“您……您有什么证据?”“他的生活习惯,
他对我的态度,还有……”我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,“他左手的小指上,没有那道疤。
”周管家猛地抬头,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。那道疤,是他亲眼看着留下的。
当年萧绎为了救我,被毒蛇咬伤小指,为了保命,太医当机立断,割开皮肉放血,
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这件事,除了我们三个,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周管家看着我,眼神从震惊,到怀疑,最后变成了彻骨的寒意和愤怒。他对着我,
缓缓地、郑重地跪了下去。“老奴,听夫人差遣。”4.地下的秘密有了周管家的帮助,
我的行动方便了很多。他以“夫人病情加重,需要静养”为由,把那两个婆子调走,
换上了他自己的心腹。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时时刻刻伪装。
我把我的猜测和季柔下蛊的事情都告诉了他。周管家听完,气得浑身发抖。“那个毒妇!
枉费将军和您对她那么好!”“现在说这些没用。”我冷静地说,“我要知道,
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妖术,又是谁在背后帮他们。”“老奴明白了。”周管家点头,
“府里的人,老奴会去查。只是……将军的书房,防卫森严,恐怕……”“书房交给我。
”我说。萧绎的书房,是整个将军府的禁地。自从那个假货回来,
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但我知道一个秘密。书房里有一条密道,是当初建府时,
萧绎为了以防万一,特意留下的。密道的入口,就在我房间的梳妆台下。这件事情,
只有我和萧绎知道。是当年我们新婚燕尔时,他献宝一样告诉我的悄悄话。我等了三天,
等一个最好的时机。三天后,皇帝在宫中设宴,为“死里逃生”的镇国大将军接风洗尘。
那个假货和季柔都去了。我爹娘也被邀请作陪。整个将军府,前所未有的空虚。夜深人静,
我支开丫鬟,挪开梳妆台,掀开了下面的地砖。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。
我点燃火折子,深吸一口气,钻了进去。密道里很潮湿,充满了尘土和霉味。
我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,就看到了出口的光亮。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暗门。
这里是书房的书架后面。我从书架的缝隙里看出去。书房里点着灯,但没有人。我闪身出来,
迅速打量着整个房间。一切和我记忆中的一样,只是多了一些不属于萧绎的东西。比如,
桌上那个精美的熏香炉,里面正燃着合欢花香。再比如,
笔架上挂着的一支做工精巧的狼毫笔,笔杆上刻着一个“柔”字。我压下心头的恶心,
开始仔细搜查。很快,我在书桌的暗格里,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黑檀木盒子。锁很简单,
我用发簪拨弄了几下,就打开了。盒子里面,不是金银珠宝,而是一沓信纸,
还有几个写着生辰八字的人偶。其中一个,写着萧绎的名字和八字。另一个,
赫然写着我的名字,季瑶。我拿起那些信。信是季柔写给一个叫“玄虚道长”的人的。
信里的内容,让我如坠冰窟。原来,萧绎在战场上确实受了重伤,奄息一息。
季柔不知从哪里搭上了这个玄虚道长,用一种叫做“移魂换体”的邪术,将一个死囚的魂魄,
换到了萧绎的身体里。而被选中的那个死囚,恰好是玄虚道长的亲传弟子,
一个心狠手辣、奸诈狡猾之徒。他们原本的计划,是在换魂成功后,
就用那个写着我生辰八字的人偶,咒杀我。这样,季柔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新的将军夫人。
可没想到,施咒那天出了意外,我只是大病了一场,并没有死。所以她才改变计划,
给我下蚀心蛊,想把我慢慢折磨成一个真疯子。信的最后,季柔提到了一个地方。
城西的破庙。她说,玄虚道长的“法坛”就设在那里。我把信和人偶都收好,放回盒子,
再将一切恢复原状。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,我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。很淡,但确实存在。
我循着味道找过去,最后停在了墙角的一块地毯前。我掀开地毯。
下面是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的地砖。我用力敲了敲,是空心的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
才把地砖撬开。下面,是一个暗格。暗格里,放着一个小小的坛子。坛子被符纸封着。
我撕开符纸,打开坛盖。一股浓烈的、带着怨气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坛子里面,
装着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。心脏上,插着九根黑色的长钉。我认得出来。
那是萧绎的心脏。我真正的夫君的心脏。移魂换体,需要用原主的心脏作为阵眼,
来镇压身体里残存的意志。只要心脏不毁,那个死囚就能安安稳稳地用着萧绎的身体。
我看着那颗心脏,上面布满了属于我的夫君的伤痕。我没有哭。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我只是伸出手,轻轻地,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坛子。“萧绎,我来带你回家了。
”5.城西破庙行我带着那颗心脏,回到了自己的院子。周管家看到我手里的坛子,
吓得脸都白了。当我告诉他这是什么之后,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,当场就跪在地上,
哭得像个孩子。“将军……我的好将军啊!”我没有时间去安抚他。“周叔,
现在不是哭的时候。”我扶起他,“我要去城西破庙,会一会那个玄虚道长。”“太危险了,
夫人!”周管家立刻反对,“那个妖道会邪术,您一个人去……”“我不是一个人。
”我看着桌上的坛子,眼神坚定。“萧绎会陪着我。”我知道,只凭我自己,
肯定不是那个妖道的对手。但我有***。萧绎的心脏,是整个邪术的阵眼。它现在在我手上。
这就意味着,主动权,也在我手上。第二天,我借口说想去庙里上香,为将军祈福。
那个假货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是个废人,掀不起什么风浪,居然同意了。
他还假惺惺地派了几个护卫“保护”我。我让周管家暗中用**解决了那些护卫,
自己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男装,带着那颗心脏,骑马赶往城西。城西的破庙,果然名副其实。
断壁残垣,蛛网遍布,荒凉得没有一丝人气。我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,走了进去。
大殿里空空荡荡,只有一座缺了半边脑袋的佛像,悲悯地看着我。空气中,
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。“不知是哪位贵客,光临贫道的清修之地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