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雪停了。
萧决回来了,身上带着彻夜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意。
他直接走进了书房,甚至没有看我一眼。
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无视,平静地让下人备好醒酒汤,亲自端了过去。
书房的门虚掩着,我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他和心腹侍卫长风的对话。
“王爷,您又在梨园待了一夜,身子会受不住的。”
萧决的声音冷得像冰:“无妨。”
“昨日是……是林小姐的生辰。”长风的声音里带着不忍。
里面沉默了许久。
再开口时,萧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,像是痛苦,又像是压抑的温柔。
“我昨日,找到了她当年最喜欢的那支玉笛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那支玉笛,我认得。是疏晚的及笄礼上,萧决亲手为她雕刻的。玉质温润,笛尾刻着一个小小的“晚”字。
我推门的手,停在了半空中。
“王爷,”长风犹豫着说,“您既然找到了,为何……为何反而更加不快?”
“上面,有烟熏的痕迹。”萧决的声音淬着寒冰,“是那场大火留下的。”
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狠戾:“每一次看到这些东西,我就会想起,她是怎么死在沈家人手里的!我就会想起,沈梨落那个女人,如今正心安理得地占着本该属于疏晚的一切!”
我的指尖冰凉,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托盘。
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门。
“王爷,醒酒汤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萧决抬眸看向我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与冰冷。
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,像是在看一件肮脏的物件。
他没有接汤,而是从桌案上拿起了那支玉笛,缓缓摩挲着。
“你认得它吗?”他问,声音平静,却暗流汹涌。
我垂下眼帘:“认得,是林小姐的遗物。”
“遗物?”他冷笑一声,站起身,一步步向我走来,“沈梨落,你有什么资格,说出‘遗物’这两个字?”
他逼近我,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。
“当年那场大火,你就在现场。你敢说,疏晚的死,与你无关吗?”
我攥紧了衣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我不能说。
我只能沉默。
我的沉默,在他看来,便是默认。
“呵。”他发出一声嘲讽的低笑,伸手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,“你这张脸,这双眼睛,真是让我恶心。”
他的力道很大,几乎要将我的下巴捏碎。
“你和你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一样,为了权势,不择手段。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我终于忍不住,发出了微弱的辩解。
“不是?”他眼中的戾气更重,“那你说,疏晚是怎么死的?你告诉我,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!”
我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疏晚死前抓着我的手,满脸是血,声音微弱却决绝:“梨落,答应我,别告诉他……别告诉任何人……不然,他会死的……”
我闭上眼,泪水滑落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萧决猛地甩开我,我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冰冷的门框上。
他举起手中的玉笛,眼神疯狂而悲痛。
“她最喜欢的玉笛,她最爱的梨花,她本该拥有的一切……现在,都被你这个鸠占鹊鹊的毒妇玷污了!”
“我没有!”
“闭嘴!”他怒吼一声,将那支玉笛狠狠砸在地上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温润的白玉碎成了几片。
也像我的心一样,碎了。
他看着地上的碎片,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哀和悔恨。
他缓缓蹲下身,想要去捡,手指却在颤抖。
他没有再看我一眼,只是低声对门外的长风说:“把她带下去,我不想再看到她。”
我被下人半扶半拖地带回了房间。
醒酒汤洒了一地,狼藉不堪。
就像我这五年的婚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