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来到车后方，打开后备箱，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衣服，就站在路边开始换。

好在夜里来往车辆不多。

言硕跟在他身后，忍不住打趣他：“哥，这女的怎么着？

你不会是看上了吧？”

刚回来就碰到这种事，他难免有些烦躁，他不是什么大好人，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。

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：“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？”

况且那女生虽然长得不错，但看着年纪不大，说不准还是个未成年…言硕凑上前，一脸坏笑，欠扁道：“你刚刚可亲人家了。”

沈方知额头青筋凸起，忍住了要揍他的冲动，双眸半眯薄唇轻启：“你是不是嫌命长？

人在那***，你在这嘻嘻哈哈？”

合适吗？

显然这一根筋的言硕觉得很合适，不怕死的没心没肺道：“这不救上来了吗？

原来我哥还有心善的时候。”

“……滚！”

……车内跟车外是两个世界。

时苒看了眼那件毛衣，心里五味杂陈，没死成，就说明她还要继续去面对那个家，和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人。

正发呆的时候，前排的车门同时被打开，带来一股寒风，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。

“你家住哪？

我们送你回去。”

时苒听出了这个声音，是救她的那个人。

见她不吭声，心里本就有气的沈方知更加不耐烦，他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，轻敲了下车窗。

“给她送***去。”

言硕见状连忙安慰他：“别生气别生气，对女孩要温柔一点。”

然后转过头冲着时苒笑，“小妹妹…”刚想说些什么，又注意到她身上的穿着，惊呼道：“你衣服怎么没换啊？”

沈方知听到这话，也扭过头看向她，只见她抱着膝盖，赤着脚丫，身上还穿着那件外套。

一双眼空洞地盯着他身后的座椅，小小的一团，像是个被丢弃的破玩偶。

“不用麻烦警察叔叔，谢谢你们，我可以自己走回去。”

她下意识就要逃，然而车门却打不开，就在她疑惑时，刚开口那人又继续说：“别想了小妹妹，我们好事做到底，要么见到警察，要么见到你家人。”

闻言，她身子一僵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语气更冷了几分。

“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在做好事？

救了一个活着还不如死了的人算什么好事？”

一个个的都这样，那个在学校帮她出头的人是，那个送她妈妈回家的男人也是。

都说自己是好心，都在标榜自己品德多么高尚，却不知道给她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。

“嘿。”

言硕被气笑了，转头对沈方知说，“哥，你这是白忙和了，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。”

后者也沉了脸，将手表重新戴回手腕，冷声道：“开门让她下去，既然这么想死还拦她做什么？”

少有的发一次善心，没想到救了个白眼狼。

言硕闻言也不多话，默默开了车锁。

时苒伸出还在发抖的手，开门下了车，然而她浑身湿透，风一吹就冷的刺骨。

腿也在发软，刚下车就踢到石阶摔了个结结实实，她一声不吭，爬起来朝着车后方走得毅然决然。

这点痛，比起那个人的殴打算不了什么，比起她要做的事更算不了什么。

“嘿？

摔这么响？

我在车内都听到了。”

窗外人的狼狈，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硕看得一清二楚。

见身旁的人没反应，他眨了几下眼，又问：“哥，咱走吗？”

听到言硕的提醒，沈方知闭着眼深吸一口气，打开了车门。

她的鞋早就被河水冲走，现在正光着脚步履蹒跚。

言硕忍不住探头问他：“这算怎么个事儿啊？”

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，沈方知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，回想起她锁骨上的那道疤。

他又踹了一脚轮胎，然后追了上去。

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，时苒停下步伐，刚回过头就被人按住肩膀。

反应过来后她皱起眉，还没开口就听见那人说：“我不管你为什么要***，也不管你要怎么***，但不能是今天，不能是今晚！”

“你可以换个时间再来，你可以等明天，甚至是我把你送回去之后再出来，总之不能是现在！”

听这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，她侧着头，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
想不明白，但是她从这人的语气里，听出了恳求，于是抬起头，看见银色的耳钉在路灯下闪着光。

微微一愣，随后点了下头。

刚救下的人转头又想继续***，难免会让人受不了，会没有当英雄后的成就感。

见她同意，男人松了口气，脱下她身上的外套，把自己的披在她身上，然后将人横抱起来往回走。

时苒也没有反抗，她的腿己经冻得没有知觉。

跟过来的言硕见状，笑着打趣他：“还是你厉害啊，这么快就哄好了？

难怪新来的实习生整天念叨你。”

沈方知瞥了他一眼，没说话，怀里的人一手握着脖子上的项链坠子，一手死拽着他的衣服，冻得瑟瑟发抖。

那条坠子他刚有注意到，是一个很简单的，银制的西叶草。

回到了车内后座，男人并没有回副驾驶，而是首接坐在了她身边。

将时苒那件湿掉的外套随手扔在一边。

她又缩回了那个角落，抱着腿把头埋进臂弯。

沈方知看了她一眼，瞥见她湿漉漉的头发，随手把刚脱下的白色毛衣扔她头上。

“把头发擦擦。”

衣服上的松香味扑鼻而来，毛衣质感柔软，仿佛还带有体温。

愣了两秒后，她抬起手，抱着头开始揉，然而没蹭几下又停住了手。

注意到她手腕上，有一块青紫色的淤青，匀称的小腿上也有好几条被抽出来的擦伤。

沈方知眼里闪过一丝阴霾。

见她又不动了，问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
听出他语气里淡淡的不耐，时苒抿了抿唇：“累了，没力气。”

“……”沉默了几秒后，一只手放到了她头上…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，***她头顶的手稍微有些用力，她身子一僵，下意识地拽紧了裙摆。

虽然刚刚被这人抱了两次，但都是特殊情况，帮她擦头发什么的，是不是多少有点…但马上她又掐了自己一把，觉得有些可笑，一个要***的人居然还会想这些。

“我自己来。”

她抬起手，又正好握住男人的手指…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凉，沈方知扭过头，对着驾驶位上的言硕道：“把暖气…”话没说完，就看见那人举着窃听，正对着屏幕傻笑。

他眸光一寒，收回手阴恻恻道：“你在干嘛？”

“嘿嘿！”

他笑出声，拿着窃听在他面前挥了挥，“我录像了。”

“删了！”

“晚了，自动备份了。”

言硕冲他挑眉弄眼，威胁道，“你以后要再敢压榨我，我就把视频发给那两个，连带刚刚的照片一起！”

闻言，时苒眨了眨眼，偏着头问：“什么照片？”

那人又是嘿嘿一声：“他刚刚亲…不，给你做人工呼吸的照片。”

嗯？？！

听到这句话，她瞪大眼，猛地转头看向沈方知。

后者见她咬着嘴唇一脸惊诧，愕然道：“怎么？

没交过男朋友？”

时苒摇了摇头，她连跟男生多说几句话都没有。

看着她的小表情，沈方知突然又有些想笑：“放心，人工呼吸不算亲，况且你一个要***的人还管这些？”

听到后面那句话，时苒的神色瞬间暗了下去，垂下头。

说的也是，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！

前排看戏的言硕见状，不满地指责他：“大哥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，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？”

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男人一阵哑然，看了眼身旁情绪明显低落的人，岔开了话题：“你家住哪？”

提到家，时苒在心里叹了一声，说出一个***，是一个城中村，离这不到五公里。

言硕是个典型的话痨，车刚启动就又开始问：“小妹妹多大啦？

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想不开？”

她本不想回答，但想起自己好歹被他们救了一命，于是轻声道：“二十。”

一旁的沈方知闻言忍不住转头打量她，有些诧异。

这个小身板，居然成年了？

“在哪上学啊？”

“……商学院。”

“哎？”

言硕来了兴趣，“那学校好啊，我就那出来的。”

时苒不再说话，她原本想去的学校，离这几千公里。

沉默时，听见身旁的人阴凉凉的说了句：“回去把视频和照片删了，不然我现在就抢你方向盘，三人一起死，正好遂了她的意。”

言硕：“……”时苒：“……”神经病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