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点声,客厅中有人呢。”
“谁呀?”
“我表弟……乡下孩子,来城里找活儿的。”
卧室里传来压低的、模糊的交谈声。
李青生抱着破旧的帆布包,拘谨地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,脸烫得跟发烧了似的。
屋里的女人是他表姐,叫袁娟,说是表姐,其实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血缘关系。
要不是他惹了麻烦,出来避风头,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东北老家,跑到这么远的南江市来。
谁想到,他刚到表姐家没几分钟,就有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人,敲响了房门,眼神如刀一样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,问他是谁。
于是,表姐就将男人带进卧室去“解释”了。
李青生咽了口唾沫,额头满是汗水。
他今年十八岁,高三,没谈过对象,但并非什么都不懂。去年夏天,他和大虎在镇上的录像厅包宿,半夜放的片子,让他懵懵懂懂地开了窍。
他默默站起身子,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。
在楼下,他摸出皱巴巴的烟丝袋,撕了张纸条,卷了根旱烟,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。辛辣的烟气呛得他直咳嗽,那道缩在墙角的背影,活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。
门口停了辆黑色***,扎眼得很。
这种车他认识。
去年镇长换的就是这样的新车,全村人围着看热闹。
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靠在车边抽烟,看见李青生蹲在那儿,挑眉道:“你谁啊?在这儿干什么?”
李青生有些腼腆,搓了搓手:“这是我表姐家。”
“你表姐?袁娟?”
“是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那青年脸色缓和了些,递了根烟过来:“娟姐老家来的呀?早说啊,蹲在门口跟个盲流子似的……来,抽一根?”
李青生瞅了瞅那烟,过滤嘴是白色的,上面印着“中华”俩字。他在镇上的小卖部见过,要十几块钱一盒,抵得上他一个星期的饭钱。他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,忙不迭地接过来,闻了闻,小心翼翼地揣进裤兜。
“你怎么不抽呢?”
“这烟金贵,我带回去给大虎尝尝,能羡慕死他。”
“哈哈!”
那青年乐了,干脆把一整包烟都塞给他:“我叫郭进,跟老板混的。”
老板?
李青生愣了愣,问道:“他……是我表姐夫吗?”
郭进拍了拍他肩膀,笑得有点古怪:“也算也不算,你还是问你姐吧?我回车里了。”
没过多久,楼上传来脚步声。
中年男人走出来,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,扫了李青生一眼,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
“李青生。”他赶紧站起身子,不自觉地弯了弯腰。
“嗯!”
中年男人点点头,上车走了。
李青生感觉这个男人不太好惹,他身上的气场跟黑瞎子似的,看着不动声色,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。要是大虎在这儿就好了,那小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愣头青,十三岁就敢跟野猪对峙,说不定能镇住这个男人。
回到客厅。
袁娟也从卧室中出来了,她差不多有一米六八的样子,穿了一条黑色睡裙,头发有些凌乱地挽着,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的,有着一种录像厅里那些女人比不上的风情。
袁娟问道:“你刚才出去了?”
李青生嗯了一声,没敢抬头。
袁娟感到有趣,往前凑了两步,抱着膀子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:“你谈过女朋友吗?”
“没。”
“上学时候也没谈过?”
“没。”
“哟,还是个愣头青呢。”
袁娟伸手在李青生的额头上戳了一下,轻笑道:“你妈当年对我挺好,我收留你没问题。但有一样,这儿的事儿,你看没看见都当没看见,听见没?否则我就让你卷铺盖走人。”
李青生赶紧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“我这儿是一室一厅,你晚上就在客厅打地铺吧,就是条件简陋了点儿。”
“挺好的,不简陋。”
李青生连忙摆手,老家的土炕,比这儿硬多了。
现在他只想有个安身之所,等表姐帮着找份工作,挣了钱就搬出去。最好能把大虎也叫来,哥俩一起在城里闯荡,总比在村里混日子强,说不定……还能讨个城里媳妇。
袁娟道:“你等会儿,我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饭,明天给你找个活儿。”
“姐夫不回来吃饭吗?”李青生顺嘴问了一句。
“姐夫?哪儿来的姐夫?”
袁娟回头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:“他可不是你姐夫……别管了,我去洗个澡。”
没等李青生反应过来,卫生间的门就关上了。
很快,哗哗的水声响起来。
李青生的心怦怦乱跳,就像是被羽毛挠过。
突然,卫生间里传来袁娟的声音:“青生,我晾在阳台的毛巾,你帮我拿一下……就那条灰色的。”
啊?
毛巾?
李青生顿时傻了眼,整个人懵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