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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崇礼的父亲是徽州太守,我们幼时曾是邻居。

他小时候冷漠孤僻。

我妹妹迟婉活泼伶俐,像只小百灵鸟,经常在他身边飞来飞去,有时能逗他一笑。

陈父忧心儿子性子不讨喜,我父一心想攀附权贵,两家父亲一拍即合,给他们定下了娃娃亲。

世事无常,命途多舛。

陈崇礼越大性子越怪,十岁上险些杀死自己的庶弟,彻底失了陈父欢心。但他运气不错,被微服巡访徽州的太子太傅看中做了关门弟子,成了太子爷的小师弟。

十七岁时,他中了探花。

但不知他做了什么荒唐事惹恼了太傅与太子,没过多久便被赶到苦寒的长州郡赴任。

好不容易做出一点成绩回京,却逢太子谋反不成兵败自戕,太傅自绝于宫前,***被声势浩大地清算。

他在师门虽不讨喜,依然受了牵累,被免官撤职,成了白身。

这年他二十岁,父母皆亡,家道中落,上无家族师门庇护,下无一官半职谋身。

我就是这个时候嫁给他的。

迟婉逃了婚,即便不逃,父亲和继母也不肯将如珍似宝的小女儿嫁过来,又不愿失信于人丢了颜面,只能拿我作为弥补。

那是父亲多年来第一次正眼看我,却在唤我名字时迟疑了几分,嘴张张合合,始终想不起我叫什么。

我善解人意地行礼:「女儿长晞,愿替父分忧。」

继母松了一口气。

父亲满意地捋着胡子,赞了一句:「好!」

我的这份安顺,换来了双倍的嫁妆。

那时我的生意已小有起色,手头颇为富裕。

陈崇礼免官之后,上了安王的贼船,陪他干倒了安王的亲哥齐王,助他成功登上皇位,拜官正一品左相。

他有权,我有钱。

嫁给他这几年,我没吃过苦,更没受过累,临安城有名气的商铺,一大半都是我开的。

我背靠陈崇礼,生活顺遂富足,还借势将父亲和继母贬到了岭南受罪,提携外祖家的后辈,日子红红火火,蒸蒸日上。

迟婉后悔了,想取我而代之,她做梦!

一团火从心底升起,我冷哼一声,没忍住拍了下桌子。

陈崇礼手中的茶吓洒了一些。

他小心翼翼觑我一眼,从盘中拿起一颗葡萄,试探着递到我嘴边,我叹了口气,他立刻缩回了手,一副拘谨瑟缩的样子。

我扶额,有些难以理解。

他在外面清风霁月、意气风发,人人追捧,在家里在我面前却总做出些幼稚举动。

但这些都是他伪装的,他背地里其实是个阴暗疯批。

人前人畜无害,人后人畜都害。

我砍在桌子上的那把刀,他没有细看,或许他早就忘了,这正是两年前他手刃前任左相时用的那一把。

前左相***受贿,枉杀人命证据确凿,他作为主审官,念其功绩判了流放,前左相***对其感激涕零。

流放那日,他一早便等在了人出城的路上。

是夜大雨,他一刀一刀下得极尽缓慢,极度认真,仿佛在雕琢一件工艺品,如果可以忽略那饱含无限恐惧的哀号声的话。

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,短暂的光亮之中,我窥见他双眼猩红、跪坐雨地,双手合十、仰身低吟,虔诚、残忍。

……

我是来给他送伞的,他那段日子总有意无意暗示我不够体贴。

这伞终究是没送出去。

他走后,我上前查看,顿时火大。

这个傻子!糊涂蛋!

凶器还能落在案发现场,没救了!

我和侍女扶桑骂骂咧咧地为他收拾了残局,原因无他,这把刀是从我店里买的,工艺一绝,销量火爆。

要是被人知道用来做饭的菜刀……我店还开不开了!

想起往事,我心情又不好了一些,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。

他正将剥好皮的一盘葡萄往我这边挪,无辜地眨着大眼睛:「我和你妹妹青梅竹马,本来就有婚约,她又只求做妾……」

我拍案而起,火冒三丈:「陈崇礼,你做梦!」

他却笑了,眼神澄澈清明:「夫人,你是吃醋了吗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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